“去年明显感觉到产业技术以惊人速度在迭代，像我们这样的小厂家，的确有点跟不上，不管是资金，还是人才，都跟不上。”万承礼对记者说，这“有点被行业抛弃的感觉。”

过去三年，在新型储能行业迅速崛起的浪潮中，万承礼曾是这个领域的幸运儿。

万承礼是在2021年正式进军新型储能行业的。这一年，他在深圳开了一家小型的新型储能电池工厂。在随后的2022年，储能产业一路高歌，电池原材料碳酸锂价格上涨到每吨约60万元，是当前价格的6倍，储能电池“一芯难求”，上下游企业大幅增加产能，他把握住了储能原材料价格快速上涨的机遇，大量生产储能电池，使得他一夜暴富。

万承礼回忆，当时客户“为了拿到货，甚至到我们厂里过夜蹲点”。得益于市场对储能电池的供不应求，万承礼在2022年净赚了6000多万元。

然而，世事无常，万承礼的好运并未持续太久。随着2023年下半年市场供需变化，让他措手不及。订单骤降，库存暴增，利润下滑，使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，资金链顿时变得紧张起来，他为此还“卖掉了一套房”。

压力之下，万承礼被迫断臂求生，从去年10份就开始减产。“现在只能观望着，将来能不能活下去不好说。”2月4日，万承礼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说。他向记者透露，过去一年，他一共亏了数千万。

从一夜暴富到倒亏数千万，万承礼只用了短短半年时间。他曾满怀希望地期待行业回暖，但现实却让他失望。他说：“过去半年多来，我一直处于失眠、焦虑和紧张的状态当中。”

万承礼把这归结于行业狂热带来的市场产能过剩和价格大战。

在产能方面，据行业不完全统计，2023年以来，储能厂商已公布扩产计划有近70项，总投资逾4700亿元，规划储能电池及系统总计扩产产能超900吉瓦时。

与之相应的是企业数量的暴增。天眼查数据显示，2023年新成立的储能相关企业多达7.2万家，是2022年的1.8倍。

但盲目跟进和扩产带来的不一定是资产，而是负担。“伴随各路玩家的涌入，拥挤不堪的储能市场更是鱼龙混杂。”阳光电源董事长曹仁贤说，“很多储能设备投而不用，直接造成储能技术雷同、产品质量同质化、劣币驱逐良币等风险。”

中国化学与电源行业协会储能应用分会秘书长刘勇介绍，2023年前三季度储能电池累计出货量仅127吉瓦时。这一年，第三季度，储能电池产能利用率普遍低于50%。产能过剩增加了企业竞争压力，行业进入低价竞争周期。

储能招投标市场厮杀激烈，一个标的常常有几十家企业参与竞逐。不少头部企业陷入储能电池价格战泥潭。比亚迪、中车株洲所、欣旺达、中天储能、鹏辉能源等相继以最低报价出现一些招标报价中。

在价格方面，储能电池平均价格从2023年初的0.9元-1.0元/瓦时下降至年末的0.4元-0.5元/瓦时，价格直接腰斩。目前，国内产品销售接近成本价。

万承礼告诉记者，他们的成本价大约是0.45元/瓦时，但目前对外销售的价格已经跌至0.3元/瓦时。即便如此，他们的工厂还是没有什么订单。

高工产业研究院预测，2024年储能电池价格将稳定在0.4元/瓦时左右，预计储能系统价格将稳定至0.8元/瓦时，但低于成本价的无序竞争仍会存在。

不过，对于资金实力雄厚、技术实力强大的头部企业来说，现阶段似乎一个扩大市场份额、提升品牌影响力的时机。2023年9月，埃克森新能源在珠海投资100亿元的储能电池项目开工；10月，平煤神马集团等企业投资100亿建设的储能及动力电池项目开工；11月，江苏恒安储能科技在宿迁投资100亿元的储能电池项目开工；12月，海辰储能投资130亿的储能锂电池项目开工……

与此同时，部分电力央企作为储能产业下游业主，开始逐步向上游延伸，通过集团下设子公司，或者与宁德时代、海博思创、中科海钠等储能头部企业成立合资公司，布局储能系统集成、储能电池等业务。

某央企储能板块相关负责人向记者表示，和以往不同，在今后的项目中，公司对储能设备的筛选会越来越严，以保证储能电站的未来收益。“主要看质量，而不仅仅是价格。”他说，在对储能设备的选择上，公司更青睐于有规模、有品牌、专业化的厂商。

行业机构预计，2024年储能产能将持续过剩，供过于求成为市场主基调，在央国企储能子公司陆续入局，及具备核心零部件供应能力的集成企业竞争下，预计50%以上的储能系统企业将被淘汰出局。同时前十名系统企业市场份额持续扩大，将占据80%以上市场。

远景集团高级副总裁田庆军向第一财经记者表示，行业在演变，如果企业赶不上行业演变的速度，就可能被淘汰。如果能跑赢，将来就会越来越好。

万承礼则说，行业的“草莽时代过去了”。

（文中万承礼为化名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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